《望长安》第一章
简凝永远忘不了和顾长安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那天早上她正要跟着主任医师去巡房，导师周竞麟把她叫到办公室，说科室里有一位特殊的病人需要一名特护，每个周三和周五上门出诊。
她当然很愿意。
年底医院会对每个实习生进行考核，这正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
当初为了方便简凝上下班，她那同母异父的弟弟陆景灏送了辆车给她，低调奢华的黑色林肯。
按照周竞麟给的地址来到位于市郊的某高档小区，说来也巧，这楼盘从拍地到建成只用了两年时间，是陆景灏回国后负责的第一个项目。
小区安保很严格，门口的警卫仔细检查了她的证件，确定无可疑后才放行。
因为跟陆景灏来过几次，简凝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很快就找到了地址上写的那幢楼。
停好车，搭电梯上楼的时候，简凝捋顺被风吹乱的头发，从包里找出医院开的证明，然后摁了门铃。
过来开门的是一位叫亓叔的中年人，他把简凝带到二楼的小客厅，对坐在沙发上的人说：“顾先生，特护来了。”
那人看了简凝一眼，便转身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简凝愣在原地。
他身上这种与生俱来的拒人于千里外的气场怎么看都不像是生了重病的。
“二少只是很抗拒吃药打针，并非针对您。”亓叔叹了口气，解释道，“还请不要介意。”
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后，简凝多少能体会病人的感受。
他们久病在床，性格都会有些阴翳，因此，她对亓叔展颜一笑：“没关系，我能理解的。”
说完，简凝敲了敲他卧室的门，发现只是虚掩着，便提着药箱进来。
屋内贴了米白色的墙纸，布置得很简洁，除了基本的床、衣柜和靠椅外，空的地方放着几台医疗设备，床边还有个输液架。
空气中有淡淡香味，混着落地窗外阳光的味道，温暖而惬意。
只是，简凝还是觉得冷清。
“我今天不想输液，你可以回去了。”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把她吓了一跳，简凝慌乱地转过身，还未站稳便撞进了一双冷寂的眼眸里。
“很抱歉，顾先生。”简凝稳了稳心神，绕过他，走到医用推车前，“周主任没有说您今天可以停药。”
“没听见么？”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我让你离开这儿。”
这态度实在傲慢，简凝被激怒了，稍一用力就甩开了他的手：“顾先生，请配合我的工作。”
“知道么？”他虚晃几下，蹙眉道，“我可以让你失业。”
“若你在暗示会让院领导开除我，那么悉听尊便。”简凝毫不示弱。
说完，她拆开一包新的输液器，似笑非笑地补充了句：“忘了告诉你，江河医院是陆氏集团在控股，陆天航是我父亲。”
他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最后面无表情地躺在床上，似是妥协了。
简凝将输液器里的空气排出，找准他右手背的血管扎了下去。
一针见血的本领是周竞麟手把手教的。
“我就在外间。”她把点滴流速调到最小，收了药箱准备出去，跟这种刻薄无礼的人共处一室实在太难受了，“不舒服的话，尽管叫我。”
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简凝诧异地回过头，看到他拔了点滴，摇晃着下/床。
还未来得及阻止，他就被输液架绊倒，撞在床头柜，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血瞬间涌了出来。
简凝想起病历上的那几行字，奔过来扶他：“顾先生，你需要止血。“
“走开！”他低吼着躲开她，站起来去了洗手间。
简凝放心不下，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
他开了水龙头，冒着热气的水浇在伤处，却怎么也止不住血，水池中渐渐积聚了大片的殷红。
简凝之前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且对方还是如此执拗的人，一时间慌得方寸全无。
他关了水，扯过一旁的毛巾，捂在胳膊上，可是血很快就浸透了，一滴又一滴落在地板上，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他烦躁地扯掉毛巾，简凝才反应过来。
她又拿过一条，紧紧绑在他受伤的地方：“顾先生，我先扶您出去。”
他似乎开始头晕，挣扎了几下便将身体的全部重量压在了简凝肩上。
虽然他很瘦，可到底是高出简凝很多的男人，她几乎使出全身的力气，才半扶半抱地把人安置在床/上。
他的手臂还在流血，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已不甚清明。
简凝探了探他的脉搏，马上打了急救电话。
“顾先生，醒一醒。”等待中，她轻拍着他的脸，“不要睡。”
然而他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呢喃了几句，就完全休克了，至于说了什么，简凝当时注意力没法集中，没听清楚。
救护车来得很快，出乎意料的是，周竞麟也来了。
刚来医院那会儿，她就听同事说，他从不出外诊，为了顾长安，居然破例了。
看来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啊。
“你怎么回事？”给顾长安做完检查，周竞麟亲自包扎伤口，并给他连上氧气管，“作为一名医护人员，面对突发状况，你都做了些什么？”
简凝低下头，不敢看周竞麟的眼睛。
“他的体温越来越低，你不知道持续低温会加重出血么？”顾长安的情况比预计的严重，周竞麟气得不行，对她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
路上听亓叔说顾长安前阵子的肺炎没好彻底，近来一直不舒服，周竞麟的脸色更差了。
到了医院，顾长安被推进急诊室，简凝和亓叔等在外面。
亓叔看她坐立难安，好心安慰：“二少体质特殊，您不必自责。”
“亓叔，我未想到他会拔掉针头。”简凝眼眶红了。
“二少孑然一身，偏偏又是多病之躯。”这次急救的时间比往日要久，亓叔也坐不住了，频频望向急诊室，“性子确实偏执了些。”
正说着，有护士从里面出来，他立刻迎了上去：“怎么了？”
“病人失血过多，医院的备用血浆不够，周主任让我去调。”
调血浆用时太久，如果现有的血浆用完，那么顾长安就会有危险，想到这里，简凝问道：“他是什么血型？”
“RH阴性。”
“我也是。”没想到他和自己竟是同一血型，简凝卷起袖子，“先抽/我的应急，再去调。”
